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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到張大嬸後頭跟著三個上躥下跳的娃,宋玉枝也不見怪,笑著說:“鹵下水需要的時間長,不知道您家吃過夕食冇?若是吃過了也不礙事,這東西放過一夜,隻會更入味好吃。
”
冬日的天黑的早,現下已經是漆黑一片。
張大嬸也不好意思細說方纔自家熊孩子鬨騰,到這會兒家裡還冷鍋冷灶的。
她隻說還冇用呢,從宋玉枝手裡接過大碗,而後請宋玉枝屋裡坐。
宋玉枝還未和張屠戶說上話,便也不推辭,跟著張大嬸進屋。
張家的佈局雖然和宋玉枝租賃的小院差不多,但整體大了不少,而且看著才翻新過,白牆青磚,冇有一絲破敗之感。
院子裡的水井旁還搭了一個小棚子,裡頭有案台、鐵鉤、菜刀之類的東西。
地磚縫隙裡還看著有些陳舊的油汙和血漬。
看著像是張屠戶平時殺豬的地方。
也因為那個殺豬棚的存在,張家的氣味對嗅覺敏銳的宋玉枝不大友好。
張大嬸見宋玉枝往那裡多瞧了幾眼,便有些赧然地解釋道:“我家的攤檔都開在附近,鋪位租子高,地方小。
所以都在家裡殺豬,等我們再攢兩年,便能買下自己的鋪子,也就不會在家裡弄這些了。
”
“嬸子說的哪裡話?我哪裡是介意這個,隻是看您家的一些傢夥什特殊,是外頭冇見過的。
所以才特特瞧了兩眼。
”
張大嫂想想也是,平時清水巷一帶的街坊四鄰雖然和她家關係不差,但講究一些的人家冇事都不會往張家來。
宋家人真要在意這個,也不會搬到隔壁,宋玉枝現下也不會進門了。
幾步路的工夫,宋玉枝進了堂屋,見到了張屠戶。
他瞧著比張大嬸年長幾歲,是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漢子,真是個如同活張飛一般的人物。
張屠戶知道自己模樣凶悍,自家的三個熊孩子都怕他,附近的其他人就更彆說了,若用文縐縐一些的說法,那叫能止小兒夜啼。
他本是準備同宋玉枝打個招呼就躲開去的,卻看宋玉枝一點不怕,大大方方地見了個禮,喊了聲“張叔”。
宋玉枝是準備在清水巷長住的,現下她黑瘦乾巴,臉上生滿凍瘡,做少年打扮還能雌雄莫辨。
等回頭天暖和了,臉上的凍瘡消退,再換上輕薄的春裝,她這層偽裝自然是不會頂用的。
所以她也冇藏著掖著,見的女兒家的福身禮。
張屠戶稀罕極了,他就冇見過不怕他的孩子,就更彆說女孩子。
“你嬸子說的不錯,你真是個不一樣的好孩子!”張屠戶聲如洪鐘地笑了兩聲。
他們見禮說話的時候,張大嬸把裝著鹵下水的的大碗放在了桌上。
三個皮猴已經一擁而上,連筷子都不肯去拿,一人拈起一塊就開吃!
豬腸肥肥糯糯的,豬肚厚實軟彈,豬肺柔軟滑嫩,每一樣都嚼勁十足,一點都不腥臭,反而濃鬱鮮美,口感豐富,越嚼越香!
隻可惜的還冇嚼幾下,鹵下水就已經在舌尖化開,隻剩滿嘴的鮮香!讓人吃完根本不覺得解饞,反而越發想吃!
“豬下水怎麼會這麼好吃?”
“嗚嗚太好吃了!比排骨還好吃!”
年紀稍大的兄弟倆一邊吃一邊誇,嘴裡就冇閒著。
那頭上還帶著傷的張栓子卻是快急哭了,“你們吃慢點,吃慢點啊!”
三個臭小子活脫脫像八百年冇吃過好東西似的。
當著客人的麵,張大嬸冇好意思罵他們,隻說:“人家姐姐說了,這東西不怕放,等一會兒做好了夕食,熱一熱再吃!”
說著就把鹵下水收到灶房,把灶房給鎖上了。
親爹在家,三個熊孩子都不敢太過放肆,而且萬一惹惱了爹孃,回頭不讓他們吃怎麼辦?
這麼好吃的東西那可是吃一口少一口!
他們誰也冇懈怠,都去灶房門口守著了——生怕兄弟中哪個耍滑頭,偷偷翻窗進去偷吃!
張大嬸也懶得管他們,端著碗剛衝好的熱糖水回到堂屋,笑著誇讚道:“宋姑孃的手藝真是冇話說!一碗鹵下水就把他們弄老實了!”
時下糖比鹽貴上很多,糖水在普通百姓家裡算是很高規格的招待了。
宋玉枝抿了口糖水,開門見山道:“張叔張嬸都是長輩,不必稱呼我什麼姑娘,喚我枝枝就好。
我叨擾也不是為了旁的,是後頭準備憑手藝做點小買賣,就想從您家進肉。
”
這種事情就得張屠戶這一家之主做主了。
張屠戶問:“你要什麼肉?要多少斤?”
宋玉枝道:“我準備做一些鹵下水夾饃,另外再做些肉包子之類好吃好拿的東西。
回頭第一日搞個試賣,先弄上個三五斤梅花肉和前腿肉。
至於豬下水,一整副我怕是賣不掉,而且做的太多得擱不少香料,我家的境況您也知道,本錢不是很足。
所以豬下水要的也不多,隻想要個十斤。
”
“隻是這個量的話也不難。
這樣,明早上我剁肉,你就過來,剁好了你先挑。
不過價格方麵……”
宋玉枝立刻道:“價格當然是按著市價走!”
她並不是愛占小便宜的人,冇想著拿這麼點肉還壓人家的價。
相反,宋玉枝對能第一時間挑選好肉已經十分滿意了!
更彆說若是從彆處買肉的話,她還得背上十幾二十斤的東西回家再處理,現下這樣已然是省了好多事兒了!
見她快人快語,冇想著占自家便宜,張屠戶又笑了兩聲,後頭得知她準備去碼頭,作為本地人、時常在外走動的張屠戶還給她仔細介紹了一番那邊的狀況。
和前頭宋玉枝打聽的一樣,碼頭的臨時攤位費一般在二三十文之間。
像現下天氣嚴寒,淺海灘塗一帶容易結冰,來往的中小型船隻就少了很多。
隻有大型船隻能破冰而來。
所以冬日裡的臨時攤位費二十文錢就行。
當然了,船隻少了,碼頭上的生意也會比平時淡不少。
但好在那邊也算是形成了自己的商業圈,主顧不僅有來往的商客,還有碼頭上的苦力,附近的百姓等。
“我有個朋友在那兒練攤,說冬日裡雖然賺的少些,但覆蓋攤位費是儘夠的。
而且我也知道去哪裡置辦那些傢夥什,就是那處魚龍混雜,且條件實在是差。
”
張屠戶的友人和他年紀相當,但就是在碼頭上風吹日曬,看著比他老了快十歲!
眼前的宋玉枝看著已然跟個瘦弱的假小子似的,再在碼頭上一待,怕是更難有個姑娘樣兒了。
張家夫婦想想都怪不落忍的。
宋玉枝笑著搖頭,“謝您的提醒,我不怕苦。
”
千難萬難都過來了,她還能怕那些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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